神明仙贝

我的香港女朋友叫我斋卤味(文不授权,有事私信)

子猫


先生把干毛巾层层叠叠的压在纸箱里,用手按了按确定了柔软,才将猫放进去。


猫是先生在酒馆的门口捡的,全身黑色,唯独四个爪子是白的,先生给他起了一个时髦的名字,小手套。


猫很小,连喵喵都发不出来,只能闭着眼扯着嗓子咪···咪···地求救。


先生从来都不去酒馆的,这次也算是巧,先生的朋友在酒馆托先生带些资料回去,先生才叫了黄包车送自己过去。


先生一直很清高,洋人的西服也不屑去穿,总是一身长衫不论春夏秋冬。先生很有学识,报社请先生安慰战乱平民,也请先生控诉敌军嗜血无情。可惜先生在这租界里,只想要过些平凡日子,若是能有机会遇见个温婉贤淑的姑娘,先生也想要早些成亲。


入夜弄堂里都是静悄悄的一片,猫在毛巾上蹭了蹭,月光透过先生房间的窗落在猫的身上,猫抖了抖耳朵跳出了纸箱,跳上了先生的木床。先生侧着身子,呼吸安静,猫盯着先生的睡脸,凑上前去嗅了嗅先生的气味。先生的身上有一股松叶的香味,猫还是第一次闻,猫喜欢先生的味道,猫也喜欢先生。雨中的落难,若不是先生,他恐怕早就死掉。


猫并不是猫,而是寄居在猫身上的魂魄,猫忘记了他的身子在什么地方,没有人喊他的魂,没有人喊他的名,他在空中在水面飘行了许久,才寄居到一只子猫的身上。子猫刚出生不久,命却将结,猫成了子猫的寄主,而先生是猫的主人。


猫在尽力的讨好先生,可先生总是说,猫不是他的猫,他不想要驯养猫,他说小手套你的身体再强壮一点的时候,我就放你出去。


猫喜欢先生的膝盖,暖暖的软软的,先生的手指修长,一寸寸抚摸过猫的毛皮,那是猫觉得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,猫听过弄堂里的邻居叫先生,源。源先生。王源。


猫不会说话,猫的叫声无法模仿人的语言,先生,王源,心里头默默去念,可也是说不出。


每天晚上,先生铺开手札,用钢笔一行一行的写,猫卧在桌上,毛贴着先生的手臂,先生偶尔停笔,笑着挠挠猫的下巴,“小手套,竟然是一只这么黏人的猫。”


是啊,猫从来都没有睡过先生给他准备的小窝,仗着自己是一只幼小的猫,总是钻进先生的被子,而先生从来也未曾抱怨什么,大概是先生一个人太久了,久到忘记寂寞。

 

猫想一直陪着先生。

 

先生偶尔叹息,生不逢时。想要岁月静好,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也始终是达不成。即便是在租界里,日子过得也绝不太平,就连先生这般清高的人,只是书写情怀,也已不妥。先生抱着猫坐在摇椅上,“小手套,上面说让我去最后暗杀一个人,等结束后就让我坐船去重庆,可那个人是我之前的同伴,我怕我是下不了手去做。”


猫听不懂先生的话,先生不过是在报社写稿,什么叫暗杀,什么是最后一次,难道之前还有暗杀过谁吗?猫很不解。像先生这样的人又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,猫在想。


猫从未做过梦。睡眠的时候是混沌的,猫看见一片尘雾不散,有人从远方而来,一步一步靠近,猫奔跑起,轻盈的四肢化作人的腿手,他怀间撞了一人,身上尽是松叶的香味。先生。胸口一阵疼痛,刀子插进去,再也未拔出来。猫浑身的毛战栗而起,松叶的香味退去,阵阵苦涩萦绕不去,先生手上的匕首跌落在地,尘雾遮起,猫看不清。


清晨鸟鸣,先生早早将猫的饭准备好,就放在床脚,猫打着呼噜还未醒来。先生揉了揉猫的脑袋对猫说:“若是今天我没能回来,你便从那窗子跳出去罢了,再找户好人家养你,现在你的身子好多了,我之前提过,要是你强壮了些,就让你走的,可是你一直黏着我,我又舍不得了,但我今个儿怕是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

猫听懂了先生的话。

 

猫一直都明白先生在说什么,耳朵动了动醒过来就咬着先生的袖口不放。


“放开吧,小手套。”


先生还是摸了摸猫的脑袋,“我可是恋他,那次没舍得真的杀他,就是希望将来有天换个人代替我的任务,谁知道逃就是逃不掉,现在又是让我来做,可我做不好,杀了他也是要了我的命。”


猫留不住先生,他知道,这一别,真的就见不到了。


猫用头顶着门,出不去。猫疯了般在屋里乱窜,喵呜,一声声一句句,如泣。

 

猫一头撞死在了门上。

 

子猫的身子在地上哆嗦了几下蜷起,咳出的血竟将门槛也染红。寄居在猫身上魂魄,再次飘行而起,穿过晨间的薄雾,耳畔忽的传来一阵人声,有人在喊谁的名,一声声喊他回来,王俊凯,王俊凯,王俊凯。魂魄追着那声音,越来越近,那声音温润暖意,像是先生的声音。

  

重。

 

寄居在子猫身上的魂魄易主,也可能是归主,猫的身子不再轻飘,他进去的身体比子猫要适合得多,手臂与腿脚都有了伸展的地方。然而胸前一片潮湿的温热,猫睁开眼去看,伏在胸口的那人,就是先生。


“王俊凯,王俊凯,你是在等我来陪你送死。可你不醒,要怎么知道,是我来赴约?”先生还未注意到猫已经醒来,“王俊凯,上面说了是你泄露组织的秘密,日本人抓你去逼问,是你说了不该说的,上面说你是汉奸,该死。可你与我搭档多年,我怎会不知,你哪里会承认,哪里是去帮日本人的忙,你都是为了藏住我,不暴露我。傻得很。”

先生说的话在猫的脑中形成了画面,猫开始记起一些支离片段,鞭子抽打在身上。

 

“供出你的同伴。” 

“没有。” 

“凯先生如此坚持就别怪我们动手,虽然大佐先生是看好你的。”

“都是我一个人的计划。” 

“凯先生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会这样愚蠢吗?” 

烙铁的灼热,坐在电椅上的心脏麻痹,所有的疼痛都没能让他开口说一个字。

 

“大佐先生查到你的同伴是申报的记者王源先生对吗?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我们情报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都不会错。” 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凯先生是想加入大日本帝国做事还是想我们继续调查?”

 

猫想起来了。那年自己还不是猫,那年的自己是一个叫王俊凯的青年。为了保护同伴而委身帮敌国除掉了一位共丨党的政治要人。在那次事件之后,他被当做了汉奸,上面派他原来的搭档同伴去暗杀他。当年的同伴正是先生,先生下不了手,给他留了半条命,而他心里太苦硬是气绝,后来身体被日本人关在了病房里不见天日,如同没有魂魄的死人。但他还没死,留了两魄在身子,其他三魂五魄人间游荡,最终寄居在那濒死的子猫身上。

 

今日此时,是上面再次派了先生来暗杀自己,怕留着自己这个祸根,不得太平。先生却如同当年那般还是不忍下手,猫终于懂了先生早晨的话,先生说他恋着的人原来就是自己,叫王俊凯的青年。

 

猫想一直陪着先生,而叫王俊凯的青年何尝不是也想陪着先生王源。

 

猫终于能像人那般说话,第一句就是叫先生的名。  源儿。

 

先生靠在胸口听到一声闷闷的响声,那是躺着的男人在呼唤他。他笑着流出眼泪,越来越多停不下来,“王俊凯,你怎么又活了回来,这样我更不能····更不能····”

 

猫拉住先生的手:“源儿,我做了一个长梦。”

“嗯?”

“梦见我是一只子猫,在你的膝上躺着,你叫我,小手套。”

 

先生惊讶地睁大眼睛,而猫却没等先生有新的反应就把先生紧紧搂在怀里,松叶的香味啊,还是沾满了身,那么好闻,低头仿若那次看见先生的睡脸,清雅美丽,张开嘴,用两边的尖牙轻咬先生的粉唇,猫的讨好方式,猫给自己这么解释,然而先生却凑上了自己的唇轻轻揉擦在他的唇上,猫尝到了先生咸涩的眼泪,先生说过,他可是恋着他,先生还说杀了他也是要了他的命。

 

“源儿···”猫说:“源儿,我做子猫的时候已经死过一次了,就在你家的门口,你看了又要伤心了,以后再养一只猫吧,别想他了,去重庆吧,你想去的,有你要的岁月静好。”猫趁先生不备帮先生用枪口堵住自己的心口扣动扳机。砰。


“源儿···是这样吗?”猫微微笑着重新倒了下去,并不是很疼,躺在先生的膝上,叫王俊凯的青年好像又变回了那只曾经蜷在先生膝上的子猫。王源张着嘴却叫不出来,他从口袋里掏出开往重庆的船票看了看,撕掉,笑了出来。一个人的岁月静好,怎么能是真的静好,先生虽有想过,但从来不找身边那些温婉的姑娘,说着想早些成亲,却始终放不下一个人。平凡的日子应与他过才得开心,没有他在,什么都是空谈。


那天先生去酒馆拿了一份资料,那是上面整理给他看的王俊凯的‘罪证’,但他不信。那天,他在酒馆外捡到一只子猫,连喵喵都发不出,浑身湿透,全黑只有爪子是白色的子猫,他给他起名,小手套。


小手套啊,小手套,等你强壮了些,我就放你走。


“可是我舍不得放你走,也舍不得杀你,所以下一次轮到我当猫的时候,你也来找我好不好?”


砰。


先生靠在猫的身上,终结了他们的岁月。

 

时空轮转,前世今生。和平年代的校园外,穿着白色衬衣的英俊少年骑车在田野间的小路上奔驰,身后的好友们朝他大喊:“王俊凯!把你捡的猫仔儿让大家伙看看!”少年不做理睬,继续蹬车,那只刚捡的小猫通体全白只有四只爪子是黑色的,看着他好生喜爱,圆溜溜的大眼睛让他莫名熟悉,“那我就叫你小手套吧,嘿嘿,说来奇怪,总觉得在哪见过你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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